我和小舅舅（上）

1、

我从酒店出门看到陈柏西一个人在停车场抽烟。

我过去打招呼，叫小舅舅。

他点点头问我这么晚怎么在这。

我说我陪客人吃饭。

他皱了皱眉，但是没有说什么。

我问他司机呢，他说先去送人了。

我说，不然我送您吧。

他同意了。

在车上也挺尴尬的，我这个半路出道的外甥女，以前的时候好像关系还挺好，后来他变得很严厉，陈伟泽很怕他，我也挺怕他。

他没有回外公家，去了云熙台。

2、

妈妈喊我周六记得回外公家吃饭。

到的时候正好遇上陈柏西下车。

他们家院子挺宽敞，可是车多，别人的车都很大，剩下的车位就被挤的，起码我停不进去。

我来回倒了好几次。

陈柏西过来敲我的窗叫我下车。

我说，不用。

他面无表情地说，下车。

我只好拆了安全带下车又提议到，不然我叫管家来吧。

他没理我，进了车，三两下地倒进去了，还帮我熄了火，我向他道谢。

他说，凌静，不用这么客气。

3、

外公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讲话有种下一口气上不来的感觉。

他看着我提了句让我去公司上班，不用太辛苦。

吃饭的时候他们提得不明不白，大概陈伟泽又做了什么错事，让他吃完饭去跪祠堂。

他愁眉苦脸地看着我。

我表示无能为力。

我每次接触到他们家，都会觉得，我真的是1990年出生的人吗？我真的活在21世纪吗？一个这么小的一个县里的首富而已，需要28个佣人和这么多家规吗？

陈伟泽也很惊奇，这么多年了我居然还在考虑这些问题，而且我一个两百块学费交不起被收养的穷学生居然敢用‘而已’形容他们家有钱的程度。

4、

陈柏西来的时候，陈伟泽拿我的小腿当枕头，跟大爷一样。

看到他恨不能弹起来，迅速地跪好，乖乖地叫舅舅。

陈柏西看了我一眼说，带他回家吧。

我看了一眼陈伟泽，他跪得更认真了。

他说，对不起舅舅。

我站起来时脚麻了，晃了一下，陈柏西眼疾手快地扶住我，他叫我小心。

我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忍着麻痒迅速站好。

陈柏西说了陈伟泽几句屡教不改，不懂事，要罚他钱。

陈伟泽不敢说不，但垂头丧气。

我们到家时，妈妈已休息，爸爸在客厅里看电视。

陈伟泽打了招呼就进房间了。

我陪爸爸说了会话，他去年做完手术就变得有点敏感。总在说以前的事情，说第一次见到我的样子，说陈伟泽出生的样子，说他和妈妈谈恋爱的故事，说妈妈生病的时候他有多绝望还好有我（的肾）。

5、

五舅四十岁生日的那天，妈妈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

五舅妈的亲戚，是我的学长，留校读研，现在留校做讲师。

他长得挺好看的，就是讲话有点直接。

我们俩在阳台上聊了会天，他说，我觉得我们俩挺合适的，我家虽然穷，你也只是被收养的说白了跟他们家没什么关系，还少了颗肾。

我说，是啊，也不知道对以后有没有影响，要是有影响那罪过就大了。

他挺为难得，他说，应该不会吧，这种手术好像对受体影响比较大，供体还好。

我说，可是人类的出现是多伟大的奇迹啊，既然生了两只眼睛两只手两个肾肯定都是有道理的。

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我说，快开席了，我先回去咯。

转身看见陈柏西。

我乖乖地打招呼，小舅舅好。

他点了点头。

讲师也回头跟他打招呼叫陈总好。

陈柏西看着他说，凌静就算不姓陈，没入族谱，但她一辈子都是我们的家人，不是没什么关系的人。

我逃了，霸道总裁太叫人尴尬了。

6、

快散席的时候五舅妈来跟我道歉，说讲师从小只会读书，不懂事，说错话，让我不要放在心上。

话是跟我说的，却看着陈柏西说。

我说没往心里去。

五舅妈说我一向都懂事乖巧，讨人喜欢。

妈妈问我怎么了。

我看了一眼陈柏西，他摸着高脚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伟泽不依不饶地觉得我一定是被欺负了。

我真是服了他了，他已喝了不少酒又提到我转校去他们学校的时候抽屉被扔垃圾体育课被扔运动服被老师罚也不说的事情。

我真想把他的嘴巴粘起来。

陈柏西看着我好像有点忧郁。

7、

我亲妈跑了以后，我亲爸很快再找了个对象。

后妈不打我不骂我，只是将我当空气，觉得我靠光合作用就能成长。

我爸也渐渐地忘记他曾经跟我说过，小静是世界上最棒的，要好好读书，让所有的男人都配不上你。

当后妈再一次说读书没有用，很多初中没读的女孩子出去学唱戏，现在都很赚钱的时候，他不再反驳。

我拖欠了三个月的学费，班主任终于忍无可忍将我赶了出来。

他觉得我有爸有妈的怎么会交不起两百多块的学费。

那天我去爷爷家给爷爷擦了遗像，跟他说了很多话，知道他一个人腿不好，在那里不好过，我决定去陪他了。

我还给自己选好了时辰2002年12月02日12时。

可能是爷爷保佑吧。

首富就来我们学校做善事了。

当时很轰动，全县范围里的说给初高中贫困生免费体检，还给五百块助学金。

后来有人来找我们说了钱和肾的事情。

后妈和我爸吵也吵了几天，后来应该意见统一了。

他们带我和我爸还有后妈去医院，我见到了陈伟泽，他当时还小，黑眼圈眼又肿，让我一度觉得他长得丑丑的。

陈柏西也还没有这么霸道总裁，应该还在上大学吧，红着眼盯着我。

陈伟泽外公当时态度很强硬，有一种这肾我不给也得给的态度，陈伟泽妈妈却觉得我这么小太可怜了再找找吧。

但是后妈觉得我只是入学晚，月经都来了两年了是个大人了，从小干活身体也健康，都长一米六多了，就是瘦点养养就好了，爸爸也说我从出生就很少生病，身体素质好。

陈伟泽爸爸有点不可思议问了我爸一句，你是畜生吗？

后来，反正就这样了，不论是外公的强硬，还是我亲爸的无情，我都很感激。

8、

我自己出来办厂挺不顺的。

工人工资这几年全是陈伟泽帮我发。

故宫找我做了一款陶瓷小容器以后，其他国货的订单也上门了，公司的账户上才算真的有了钱。

我给陈伟泽打电话，想他最近因为上次闯的祸应该也缺钱，想把这几年欠的钱先还一点给他。

他说其实给我的钱都是小舅舅的，他哪里来的钱。

我觉得那他还挺会吹牛逼的，给我钱的时候说的好像那点钱对他来说都比不上他一个月的零花钱一样。

我就去了他们公司，陈伟泽下来带我。

陈柏西办公室真大，陈伟泽这个怂货都不敢陪我进来。

我说明了来意，并表达了感谢。

陈柏西皱了皱眉，大概很看不上这点钱，觉得我不识抬举。

但还是从抽屉里找了一张卡，他说，转这里就行，开户行在后面。

我拍了张照片就走了，走的时候他说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还给了我一张名片，我就礼貌性地给了一张我的名片。

我的名片在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间翻转了两下，他说，凌静，你做得很好。

表情像在夸大舅家两岁就会自己吃饭的小豆子。

9、

晚上在超市逛超市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陈柏西办公桌上的胃药。

以前老听妈妈骂他不吃早饭，我们搬出外公家以后，不朝夕相处，听得就少了。

我花了两天时间熬了一瓶七应膏。

熬好了又觉得他大概看不上这玩意。

周六去外公家吃饭，我顺手把七应膏放进包里了。

最近忙，几乎也只住公司，爸爸妈妈觉得我瘦了。

他们家人很多，六个舅舅，七个姑姑，有一些我还没有记住名字，只觉得面熟。

吃完饭，大家围着外公说了会话，陈伟泽带着孩子们在花园里跑来跑去吵吵闹闹的。

陈柏西过来说要走。

我就也赶紧说要走。

我跟着陈柏西走了一段，到停车的地方他转身问我，是不是有事？

我又犹豫了我说，也不算有事。

他说，有事就直说。

我只好拿出七应膏给他，我说，小时候爷爷教我熬的可以治胃病。

他接过七应膏端详了一会。

我有点尴尬我说，还是听医生的话吧，乱吃东西好像也不好，而且最重要的是按时吃饭，少喝酒。

他说，我会吃的，谢谢。

我真的好想找条地道钻进去，太踏马尴尬了。

10、

我让会计给陈柏西汇钱。汇过去的时候，我从家族群里找到陈柏西的微信加了好友。

他过了两小时通过了。

我发小舅舅下午好。

然后把汇款凭证发过去。

过了五分钟他回复了，收到。

晚上约陈伟泽吃饭，他让我去接他，他卖车了，新车还没到。

他和陈柏西一起下来的。

我乖乖地叫，小舅舅。

陈柏西说，你们一起吃饭？

我礼貌性地回答说，是的，小舅舅要一起吗？

陈柏西说，好。

陈伟泽偷偷瞪了我一眼。

本来约了去吃火锅，加上陈柏西只能临时换一个地方，朋友家的私厨。

点菜的时候陈伟泽坐我对面给我发微信，你有病吗？干嘛约小舅舅一起？

我回，不是出于礼貌吗？谁知道他会答应。

他噼里啪啦地打了一堆，我按灭了手机不看。

陈柏西要了一条蒸鱼和一道鱼汤。

吃饭的时候聊了一下我的公司，最近真的挺忙的，我说已经有盗版。

陈柏西说，就让他们生产，到时候再去告，能用的廉价收回来卖，不亏。

我觉得有点玄，但是他太胸有成竹了，我只好应下。

他又说，放心，我去看过了，盗版的头两家确实质量还可以。

我说，噢。

陈伟泽说，小舅舅，你还挺关心凌静的。

陈柏西瞟了他一眼，我是不够关心你？

陈伟泽立刻摆手，您对我那是关心的不要不要的了。

陈柏西说，你们也不小了，你们外公身体也不好了，这家里这么多人，亲人是亲人，但要记住只有我和大舅还有你妈我们才是家人。

我觉得他在教训陈伟泽，但既然用了“你们”，我也只好假装虚心受教。

陈伟泽大概没想到他会讲到这么沉重的话题，也挺伤感的。

从最优路线考虑，我先送了陈伟泽再送陈柏西。

他在车上跟我说了很多，我是做设计的，还是应该找一个老师傅做厂长，可以省下很多功夫和钱，还有柴烧和釉彩师傅也很重要，他已经帮我找好了人选，改天给我介绍。

全是我最近在头痛的事情。

下车的时候他让我陪他上楼，拿了一份文化档案给我，家里没有女生生活的痕迹，传言真是不靠谱。

我看到他桌上的七应膏吃了一半，他也看了一眼，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有用，谢谢。

11、

又和陈柏西见过几次面，到我厂里来了好几次，发现他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其实人挺好的，也挺关心我的。

再和他相处就不那么尴尬了。

等他给我的人都入职上轨道了，我就约他去吃鱼，好几种煮法的鱼。

他虽然没有拒绝但是到的时候还是挺疑惑地问我，为什么只吃鱼？

我说，你不是很爱吃鱼吗？

他笑了一笑说，我没有。

我说，噢，那你爱吃什么呀？

他说，没什么爱吃的也没有什么不爱吃的。

我说，挑食的最高境界。

我不能喝酒，他喝了一点白酒，跟我说了很多见闻。

我在省会读的书，连省都没出过，以前他们出去玩，妈妈身体不能折腾，我都会找理由留下来照顾妈妈。

他还蛮会说，说的我有点身临其境，讲到皇陵突然就停下来了。

我意犹未尽地看着他。

他沉静地看了我一会说，凌静，以后我带你自己去看。

我低头揉了一下眼睛，抹去想哭的样子抬起头回他，好的。

12、

爸爸自从鬼门关里走一趟，公司也不去了，天天陪着妈妈。

最近迷上了做菜，好在可能是天赋吧，做得还不错。

经常让我回家吃饭。

陈柏西和大舅一家三代经常也来，家里热热闹闹的。

爸爸吃了饭看着大舅家的六个孙子孙女在家里又跑又爬得很是羡慕，又开始催我结婚。

我说，陈伟泽也不小了。

陈伟泽说，小舅舅还没结婚呢。

陈柏西，……

他们便开始讨论哪家的姑娘配得起陈柏西，他一般只安静地听着，不说话。

有时候我听着大舅妈说哪家姑娘屁股大好生养觉得好笑，便去看他。

发现他也在看着我，或者没有看我，只是朝着我的方向发呆，眼神没有焦点。

13、

有一次我家吃完饭出来，我接到公司保安的电话说有人一定要找我。

陈柏西便和我一起去了一趟公司。

是我后妈的儿子。

他很小的时候我见过一次，在商城里，那天我15岁生日，妈妈让陈柏西带我和陈伟泽去买礼物。

亲爸看见我抱了他过来让他叫我姐姐。

他居然伸出手让我抱叫，jiajia.

陈伟泽拍了他的手恶狠狠地说，是我姐姐，不是你姐姐。

他就哭了。

突然觉得脸上有温热的触感，陈柏西的手放在我的脸上，拇指搓了搓我的眼睛说，别哭。

我的眼泪还是掉下来，不敢去看我亲爸，他大概都不知道那天是我生日。

陈柏西揽了我的肩膀带我和陈伟泽离开。

我那时候就觉得怎么这么不公平啊，他居然没有像后妈一样龅牙，反而跟我小时候的照片一样可爱。

还有我20岁生日的时候，因为我入学晚又休学了一年还在读高三。他在我们学校对面的小学读书，保安说他在校门口等了我两个多小时。

他有点婴儿肥，实在说不出他不可爱的话。

他给我送了十根冰糖葫芦，他说爸爸说我最爱吃冰糖葫芦，他给我存的。

我没有拿，我说，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说，姐姐，等我长大赚了钱你就能回家了。

我，很想狠心地骂他，但是我不忍心，他和我好像。

我在车上待了一会，看着他，虽然很多年没见，但是好像就是能认出来。

他也认出我，跑过来敲我的窗户。

他看了陈柏西一眼说，姐姐，是你男朋友吗？

我说，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他说，有心总能找到嘛。

我说，有事？

他说，姐姐，今天出高考成绩了，我考了652，我要去北京读书了。

我说，真厉害，没事我走了。

他开心地说，好，姐姐再见。

我关了窗户

陈柏西的手又到了我的脸上，拿指腹在我的脸颊上来回地转，他说，凌静，对不起。

我说，跟你有什么关系呀。老天怎么这么不公平，我后妈那种人居然能有这么好的孩子。

陈柏西说，我们请的专家到的前一天，你爸爸带着钱找过来了，轰不走，我让保安把他打骨折送医院了。我知道你也抱着希望在等他，可是我不能没有姐姐，伟泽不能那么小就没有妈妈。

我说，你是对的，反正没有人不能没有我。

陈柏西捂住了我的眼睛，他说，凌静，不是这样的。

14、

也不知道是不是爸爸真的开始想抱孙子了，突然就开始多了好多相亲。

妈妈不看重出身和家室，只求人好。

但是真的人好的人，多半也努力地成了一个体面的人，自然也很难接受我。

不太体面的人，他们又觉得配不上我。

来来去去的见了二十几个。

最后遇到高中老师林文益，是我小时候的邻居。

他见到我还挺开心的，他说我爸突然卖了房子还有爷爷的旧屋就再也不见人，他一直觉得我是不是被后妈埋哪儿去了。

我讲我的故事给他听，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有钱人真是为所欲为，你还没满18周岁呢。

我说，我现在挺好的。

他固执地觉得，你都少了一个肾了怎么会好，你这个人就是跟小时候一样傻。

我听他讲了一下午从前的那些邻居和同学现在如何如何了。

居然觉得挺有趣的，又一起吃了晚饭，妈妈给我打电话听说我还要和相亲对象吃晚饭，挺开心的。

然后，……他们就来了。

林文益从小是个胆子大的话痨，虽然心里还觉得他们害了我，但也挺有礼貌的，对陈伟泽也是抱着一种你们有钱人三观不正很正常的态度在应付陈伟泽的无理提问。

吃了饭，我和林文益独自散了散步，他说，看得出来他们确实挺关心你的。

我说，是啊。

他说，小静，你的事情我会保密的。

我说，嗯，谢谢。

他又说，那我们要不要交往啊？

我说，你喜欢我呀？

他说，是啊，你又好看成绩又好脾气又好，大家都喜欢你呀。

我说，这和小时候可不一样，你爸妈也不一定会同意。

他红着脸说，一样的，我爸妈都听我的，试试看嘛。

我觉得我这辈子的命一向不好，想要的得不到，不如就珍惜能有的吧。

15、

我挺爱听林文益说话的，跟小时候一样唠唠叨叨的却不让人觉得烦。

周五晚上约我吃饭，我想着我的新机器需要调试，陈柏西借了师傅给我，不能改时间，就让他来厂里找我。

没想到陈柏西也来，听见林文益小静小静地叫我，甩了眼刀子给他。

林文益稍微被吓到了，我说，这是我小舅舅，陈柏西，这是林文益。

林文益立刻和他握手打招呼。

看起来机器调试也没那么快，厂长说他留下来，让我先走。

我说我带林文益去吃饭。

陈柏西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说，小舅舅，那我们先走了。

吃饭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

林文益说，你小舅舅比你爸爸还奇怪。

我说，奇怪什么啊。

他说，那我倒是说不出来。

我说，那就是你想多了呗。

他说，可能是吧。

16、

我买了一套小房子，离家里很近，离厂里也不远。

搬家那天，陈伟泽和林文益都来帮忙。

爸爸妈妈在新家准备晚饭。

吃晚饭的时候陈柏西也来，他看起来不太舒服，说胃疼。

妈妈又骂了他两句让他吃早餐少喝酒。

我另外给他熬了一点粥，他也没怎么吃。

林文益在我们家融入得很快，爸妈也挺喜欢他的。

吃了饭，他们都走了，我打算收拾收拾屋子，又收拾不下去，套了外套出门买七应膏的材料。

17、

周六回外公家吃饭，爸妈让我带上林文益，林文益说这周六没空，我松了一口气。

陈柏西看起来还是不太舒服，吃了一点点就上楼了。

我去敲他的门，他问是谁。

我说是我。

他来给我开门。

他在房间抽了好多烟，我进去他开了窗，让我去窗边站着。

我把七应膏给他，他拿在手里问我喜欢林文益吗？

我没有说话。

他今天的手有点凉，放到我的脸上，摩挲我的脸颊，他叫我的名字，凌静。

我喜欢他的手，当年做完手术的时候醒过来，也只有他陪着我，不停地用指腹帮我,擦眼泪跟我说不要哭，凌静，哪里疼？凌静，哪里痛？凌静，别害怕，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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